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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稳定国企单位到成为隐居者,非社交恐惧的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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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动封闭在家里,人会有一种失去自由的恐惧。起初是物质方面的,随后是精神的无所依托,渐渐的,一切都变得荒诞,现实被扭曲。

但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,是一个主动封闭在家里的人。他曾经在工厂修飞机,但后来他闭门不出,沉浸在物品和电影的世界中。你也可以称呼他们为“家里蹲”、“躺平的人”,或者像我们一样,把这些人叫做当代的“隐居者”。不过,隐居者也各有不同。

我们依然提出了一个问题:是什么让他们(或我们)走向了封闭的生活?——也许没有答案。

撰文李颖迪

编辑谢丁

开放的世界

封闭的人

1

杨牧独自住在一间公寓。公寓在十九层,很高。他在窗户上贴了一层磨砂,这层磨砂将他与世界隔绝开,他无法透过窗户看见天空,看见鸟,看见对面正在修建的丑陋楼房。这四年来,他不和人交往,也不和人说话,活得像一个影子。

长期一人生活,杨牧养成了许多习惯。房间总是那么安静,他开始收集那些为数不多的声音。热水器的滋滋声,电饭煲煮饭时沸腾的声音,冬奥会花滑表演运动员的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,纪录频道中藤蔓生长的声音,他用筷子将食物送入口中后咀嚼的声音。他将它们全部录了下来,在电脑里分门别类地存放着。

他细心分辨门外快递员和外卖员走路的脚步声。每次点外卖,他都会在订单里备注:“不要敲门!不要打电话!放在门口!”像个警告,但外卖员仍然咚咚地敲门。后来他就不点外卖了。

睡眠也开始形成自己的节律。每隔几个月,他的睡眠就会开启一次循环。第一天晚上十一点睡,次日六点醒。第二天凌晨一点睡,次日八点醒。第三天凌晨三点睡,次日十点起。有时是下午两点睡,晚上十点起。黑夜和白天不再是泾渭分明的界限。睡不着时,他就起来看电影。

有时他会出门买菜。有一次,他在超市里买来一袋馒头,其中一个馒头像被老鼠啃过似的。他将这个馒头一直存在冰箱。他几乎不扔东西。按照他的解释,他尽可能保存他生活中的所有痕迹,就好像那些物品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。

因此他的家中存放着各种各样的物品。首先是那些曾经真实属于他的:穿过的衣服,鞋子,恋人送过的MP3,明信片。但更多的是那些他独居后生活的痕迹。在冰箱旁边,他一共放了十六个纸箱,其中一些装着他使用过的所有外卖盒。他一个也没有扔。外卖盒装过难吃的牛肉面、宫保鸡丁,有些是铝制薄膜的方形外卖盒,有些则是纸质的。他将它们清洗干净,再将它们叠在一起。

一个纸箱里装满了各个餐厅赠送的纸巾。一个箱子装着纸质咖啡杯,如果细心的话,可以看到那些杯子上印有不同活动的印花,春天时是樱花,圣诞时是帽子。一个箱子放满了披萨盒。一个麻袋放的是塑料饮料瓶。还有随咖啡赠送的*糖,随薯条赠送的番茄酱、薯片桶、洗洁精桶、护手霜。

在杨牧租来的这间屋子,这些物品像待在一个现代生活博物馆,各有各的位置。他不会轻易移动它们。

也有一些物品曾经拥有过生命。比如柠檬水中的柠檬,滤过的茶叶,剥去米粒的玉米芯,削下来的橘皮,褪去的鸡蛋壳,鸡的骨头。(他将肉剔干净,骨头留下来。)空气带走了它们的水分,逐渐干枯萎缩。还有他的头发,剃须刀刮下的胡须,从耳朵里掏出来的碎屑,都存放在小的透明收纳袋里。

如果单从数量来说,杨牧拥有最多的物品也许还是电影。一箱电影票,十一个硬盘,分别装着美国,欧洲,拉美,韩国和中国的电影。也许已经有几千部。锡兰、费里尼或者是侯麦,这些导演们和那些影片中的人,都住在这些硬盘里。有一个硬盘最大,像铁盒似的有12T容量,他专门用来存放日本的电影。

2

半年了,在网上聊天时,杨牧断断续续地告诉我他的生活状态,但我从没见过他,也无法核实他描述的这些事,哪些是真,哪些是假。他的话听上去怪异,超乎寻常。

我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听说了杨牧。有位朋友是纪录片从业者,他说他认识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,曾经在工厂修过飞机,是个电影迷,虽然住在城市,却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,不与外界联系。这位朋友同样是从网上认识的杨牧。那是去年秋天的时候,北京十分反常地下了好一阵雨,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水汽之中。

朋友说,杨牧住在河北燕郊,这是离北京最近的一个外省之地,房租便宜,交通方便。我要了杨牧的联系方式,问他能否见一面。

“见面就算啦,我五年没和人吃过饭了。”他过一会儿发来消息说。

他说他正打算去看一个瑞士纪录片影展。我后来听他说,就像猎人狩猎会遵循季节的变化,每当各个地方举行电影节时,杨牧就会离开他的家,直到电影节结束,他才回到家中,然后像冬眠一样很久不再出门。

北京的电影节最多。每当节日开始,他和那些往返燕郊与北京之间的上班族一样,乘坐路公交车抵达国贸,再换乘地铁去位于北京各个地方的电影院:西边的小西天电影资料馆、三里屯的美嘉影城、东直门的百老汇、还有很偏远的东五环外的电影博物馆。他凌晨五点就会去等公交。(如果是早晨六七点才出发,那简直挤死了。)晚上他会坐15元一趟的大巴。夜晚回燕郊的路途总是很快,二十分钟就到了。

“我到电影院了,回聊。”杨牧说。

他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,我不再有他的消息。

两个月后的一个夜晚,仍然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,也许是酒精和社交的作用,我忽然想起了这个有些古怪的人。朋友曾告诉我杨牧在某社交平台的账号,那天晚上我像偷窥狂一样浏览完他所有的帖子。他标记过四千多部电影(一个庞大的数字),其中多数都是艺术片,有些我们都听说过,但也有很多是标记人数不足十人的小众片。过去的四五年里,他几乎每天都在看电影,似乎一直处于失业状态。

“最近怎么样?”我在手机上快速敲打出这几个字。

“不好意思,我最近不怎么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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